我覺得最有趣的是,看色情品是否分不清真實與幻想?其實大多數男人都很肯定,真正的人不同於雜誌、影視,不會把色情品中的女性跟真實的人聯想再一起(那些女性比現實中看到的漂亮太多)。反色情品理論家認為:色情品促使男性做他們想做但女性不喜歡的事情,將影帶上的幻想進行實際操作來滿足自己,色情品提供了行動路徑。而本書的受訪者有談及色情品提供他們更多性愛的姿勢,但他們分得清楚現實與幻想,也許他們會有所期望,但大部分男人其實滿在乎伴侶的意願(性是彼此享受),不會強迫伴侶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並不似反色情品理論家所言的真假不分。男人只是喜歡看,未必會付諸行動,類同喜歡看恐怖片的人不會想把奪魂鋸的情節搬到現實而操作。有趣的是,有受訪者表示妻子看了色情品中的肛交內容,反而是有意願要嘗試。男人一直被描述成可能逼迫伴侶看色情品,為滿足私慾而學習性事內容,但事實上,也有伴侶(在描述中通常被視為受害者的女性)主動提出意願。
當中還有章節談及色情品的雙面刃(有人用色情品來治療)、色情品與暴力之間、人們購買色情品的行徑,可能促使孩童性侵害還有色情品相關產業(女優也許受到迫害)的一些問題。反色情品的理論者常會做一些假設,例如假設之一:對男人來說,色情品中的女人代表所有女人。換言之,色情品教/誤導男人去界定女性,但文中提到「男性的幻想很容易建立在現實上,但現實不是建立在幻想上」,男性觀看喜歡的色情品,是取決於色情品模仿現實。他們其實滿清楚現實跟幻想的區隔。
男人看色情品是否又真如學者所擔憂的產生「滑坡效應」──當一般的情節內容已經無法滿足男性,反而會尋求更奇異、暴力的題材,從輕度色情品滑向重度色情品。而其中提到色情品中的強暴情節,幾乎結局是女人從不要變成要、最後享受強暴的性高潮,似乎禮讚這種行徑;更極端的是施虐、皮開肉綻、電極、謀殺等極為暴力的色情品(講到這邊就接近snuff),將女性當做娛樂凌虐。反色情品人士將男性的暴力、犯罪行徑歸咎於色情品!其實在看這段時,我不太認同全然怪罪色情品,作者提到「大部分男人沒有看過這種東西(極端暴力),也不會想看。」電影《8mm》中,當尼古拉斯凱吉走入地下色情交易去問snuff(真實的虐殺暴力影片),商販的表情是厭惡、想趕走他(雖然他們販售的玩意也沒正常到哪),但反對者所選的例子以偏概全,就像是開車隨時會有車禍死人,那就不要開車。而色情品是否引起「暴力」? 這當中有太多假設的問題、包括成長經歷還有心理狀態。例如:新聞事件報導,殺人犯家裡擺著熱血殺人漫畫(生存遊戲、殺戮都市),因此斷定是漫畫害人,這個結論聽了還真有點可笑。
由於整本書論述的內容頗多,上面只截取了部分橋段。閱讀到最後發現本篇最美的內容是來自一個受訪者的後續筆記,表明「吸引觀者幻想的成分,是非常難以捉摸的」,這就像有人喜歡色情品是帶點情節再進入主菜;有人喜歡直接就來、越多活塞鏡頭越好;但也有如下述中這種剛好撓到癢處,是引人遐想充滿美感的畫面,讀起來其實並不煽情,卻引發了這個男人的動心:
那是一個女子,裸著身體,坐在一張椅子上。……但我認為,是這位女性臉上的表情吸引了我。微微透露沉思,微微透露悲傷。當然,她很美,身體很棒,但不只是她的身材。照片中有一種成分真正吸引我,讓我在性和感情方面感到很興奮。……我猜想這張照片最讓我喜歡的地方──是在於它不僅僅捕捉女人看起來的模樣,也捕捉了時光之中某一瞬間的菁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郎在沉思中迷失,沒有意識到有任何人在看著她。
我感覺像是窺視了她的寢室,看到她獨自一人,有擺姿勢,四周沒有照相機──也許是在穿衣或脫衣中停下來。就像一本好小說或一幅好畫,只是一些簡單的事物就創造了整個氣氛──我對這張照片存有很多幻想,但不是性方面的幻想。我認為也許是一個下雨的日子,她停下來傾聽雨滴打在窗上的平和聲音,或許也許她在想念情人,或者想起一則悲傷的記憶。我想,我是喜歡這張照片那種基本、不做作、坦率、有人性的本質。那不是平常的那種偷窺,那就像以親密、深刻的方式偷窺一個人的生活,而當時她停下來,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看起來可能是什麼模樣。
她的眼睛稍微向下看,透露一種渺茫的神色。照相師使用模糊的濾光鏡,使得照片似乎像是夢境,很是柔和,完全不像今日照片那種稜角尖銳的清晰狀態。那是一種平靜的氛圍,一個單一的片刻,在時光之中,氣氛被完全捕捉住,就算除了我之外也許沒有人曾經注意到這張照片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除了那個當初把她嵌在相框中的人。我想要見那個人,問他在其中看到了什麼,但擁有者完全成謎。
我很喜歡想著:那個女子,在那個瞬間,已經忘記自己在為某本雜誌擺姿勢,忘記她在那兒出現的目的是為了讓性飢渴的男人在手淫時貪婪地看著她,而正在懷想著生命中的什麼事情。憂傷、沉思、下雨的星期日午後,你只是散漫地打發時間,追憶過去的事情。她是裸體的蒙娜麗莎,在不知不覺中被一名無聊的照相師拍攝下來,提供給一家不知名的低俗雜誌。
……我想著,如果我在那兒的話,我就能偷偷溜到她身後,穿著浴袍,淋完浴回來,兩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會仰頭看我,露出淡淡的笑意。我會問她在想什麼。「哦,沒有。」她會說,但不足以說服我。然後,我會俯視她,對她微笑,用手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我,給她一個溫柔的吻。我多次對著這張照片手淫,縱使這張照片只透露模糊的性意味,而我手邊還有很多更露骨的照片。為什麼呢?答案就是色情與情色之間的差異,「幹」與「做愛」之間的差異。是的,我「使用色情品」,但我仍然知道這些事物之間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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